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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生何系》:乡愁是人文素养的高级存在

发布日期:2024-12-20    作者:庞尔锋     点击:

有一件事儿,我不说出来心里一直觉着堵得慌。

那一年,我参加一个规格较高的会议,会议上分组讨论,我们文化界的这一组一般由我来主持,这也是多年的惯例了。开篇我自然直切主题,对文化与社会与教育与民生与民族与国家与中国梦等等,起头说了那么一通,大家也是七嘴八舌。文化界嘛,思想相对活跃一些,思维有时不在既定的单一轨道上运行,这也是非常正常的,但以我几十年来修炼出来的家国情怀和社会责任感,我敢保证我所在的圈子里的文化思想一定是归向主流和充满正能量的。

发言到最后,有位领导出来讲话:发展经济是我们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文化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最起码它不能当饭吃。有的同志提到城市化,城市化是当前我们的中心工作,没有大破就没有大立,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推动城市化进程,有人说到乡愁,我问你,乡愁能管饱肚子?总之,一句话,同志们哪,要务实,要实干,要硬干,一句话,没有钱,一切都是假的。

听完此公大义凛然振聋发聩的讲话,我坐在主持席上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想了很长一些日子,今天下定决心原搬照抄把他的讲话录音放在这儿,是非对错让时间去评判吧。

对此公的思维方式与讲话艺术我就不去谈了吧,至于一些时代遗风也不是咱一介文人能管了的事。我先简单说一下文化,高调也不要唱大道理也不必讲,现在人们都清楚文化到底之于国力之于人民素质之于民族发展的价值和意义。我单说我们那地方有一个水泥厂,水泥厂大家都明白,那真是工业化的产物,基本上是专为城市化服务的哟。我们的那个水泥厂,生产一种水泥,牌子叫做“中联”,一听着名字我就觉得非常大气且有底气。至于它到底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当年创立者的真正意图。我们那地方最大的水泥厂叫“沂州”,那是相当的牛啊!都是到处给人修高速公路飞机场的那种,不过这两年,据我所知,“中联”和“沂州”水泥,在我们这地儿老百姓的口碑中并驾齐驱。

最令人称道的是,中联水泥厂的广告词设计得好,“我们生产凝聚力”,那真是称得上高端大气上档次内涵素质有水平。本来,人家沂州水泥的广告“古有秦砖汉瓦,今有沂州水泥”就够好的了,可一提起中联的口号,似乎更有味道更有嚼头。

当然,我不能保证,老百姓纷至沓来,认准中联水泥就是因为这个有文化内涵的口号,我极为清楚没有品质内在的东西永远赢得不了消费者,但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好的形式能更好地为内容服务,这的确是一个颠簸不破的真理。

其实,我今天想重点谈的,是城市化与乡愁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我前些年已有文章发布:《谁祸害了中国人的乡愁》。那篇文章中,我大肆攻击了中国一些无知无良的开发商,无限狂野地将一个一个美丽的村庄夷为平地,又狗屁不通的给起上个西洋的名字。我和冯骥才先生一样,表达了对乡村文化逝去的无比担忧。真好,我的那篇文章发布之后不久,十八大即提出中华民族的复兴要坚持中国文化的自信,紧接着,很多报章杂志纷纷正义地站出来,批判那些在中国土地上的什么欧美风情、意大利小镇、什么塞纳河家园,什么伊丽莎白社区等等。那一些,都是对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的无知和无视,无端地崇洋媚外而失掉了东方文明的气度,甚至可以说,那是一种文化的卖国和思想的汉奸。也许,脑袋小脖子粗的开发商富得只知道钱的时候,他丝毫不去想也可能永远想不到这些文化内核的东西,身边没有正直的家庭教师担当调教的责任,于是在经济大潮中,我们的民族意识我们的社会责任就在金钱的撞击声中随着挖掘机的轰鸣,慢慢地清除掉了,而这些,又恰恰是国外敌对势力西方反动政客们所最乐意见到的。我们的一些社会管理者显然是浅见的,他们缺乏文化的先知先觉,很难在民族历史与社会文化的高端去看问题,所以往往顾此失彼,以偏概全,所以,我们适时地提出科学发展观,但愿我们社会工作者们能有效地运用到工作中去。

说句真心话,城市化是非常好的,也是极其必要的,人类文明进步社会繁荣发展需要某种意义上的城市化。就像当年西方的工业化当今中国的工业化,你能说不好吗?说不好的话,那电灯电话也不要用了,你轮船飞机也不要坐了,你回到深山老林茹毛饮血风餐露宿去吧,我想,这样,肯定没有几个人愿意。如果谁这样想这样做,就是螳臂当车,逆潮流而动,必将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粉碎粉粉碎。

为了表明我的城市化观点,我曾经专门写作了一个中篇小说,叫《凤舞河东》,文章展现了一个美好愿景:曲柳河东岸,旧貌换新颜,一座座造型美观色彩靓丽的居民楼,鳞次栉比,蔚为大观,村中广场上,各家各户早已用不着的石磨石碾被刻上了各家各户的姓名,化作草坪的护栏与小径,草地一旁长长的连廊,玻璃橱窗里是各家各户的老物件:杈耙扫帚扬场锨,碌推板赶牛鞭……,广场中心,二爷爷家祖辈渡河用的那条木船,被安放在高处的石座之上,碑座上刻着最有学问的私塾先生写的字:老船。

有时,我文人化地在想:城市化应该被作为一切文化的改造运动,不论固化的物质改造还是动态的人文变迁,都与文化的改造升级密切相关。我们万万不能僵化思维,用非AB的方式去推进城市化,那样会产生两个结果,一是原始优秀文化的消失,二是文化矛盾外化为类群的行为冲突。我想,在实现民族文化振兴而至中华民族复兴的路途中,城市化应该与乡村文化健康融通,形成螺旋式上升的合力,美丽的东方才会有越来越灿烂的文明。城市化今天在我这里,更名为乡村文化改造运动,我觉得这样更和谐更科学。其实中国自从工业化以后,这个运动就一天也没有停止过。无数志士仁人,都在祖国的乡村大地上呼号奔走,为民生福祉鞠躬尽瘁做着不懈努力。梁漱溟、陶行知,甚至连蒋介石的夫人宋美龄也为了乡村文化的改造付出了艰苦的努力。今天,我们临沂老乡山东大学的颜炳罡教授倡导推行的“乡村儒学运动”,无疑对于乡村走近城市起到了文化的引领作用。在老家临沂河东兴办黑墩屯私塾的著名作家王兆军先生对我说,连接乡村和城市,当前缺乏一个阶层的及时介入,那就是“士”。看着王老师焦灼的神色,听着不远处挖掘机的轰鸣,我的心里对缺乏文化参与的城市化深感忧虑。

因为,在中国,乡村太重要了,乡村里的乡亲们太重要了,没有他们就不可能有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在政治上我不去多说了吧,只要大家心里装着两个字:“人民”,就好了。

乡村,在全世界都很重要。瓦尔登湖畔,苏格兰牧场,西伯利亚黑土地,美利坚西部麦野,都埋藏着人类最圣洁的情感。西方一位哲人动情地说:乡村是全人类的子宫。这话,很有道理,这个世界,无疑是乡村孕育的,乡村是人类的母亲。具体到每一个人,用俺们村里二大爷的一句话说:城里人?哪里有城里人,天下任是谁,三代以内,必是贫农。记得重庆某地拆迁,那位所谓的“钉子户”谈损失谈赔偿的时候,周围似乎没有人去听,当他谈到,这老屋是他祖祖辈辈的祖业,是他们世世代代的精神家园,这时候,围观的人群激动了,欢呼的掌声如雷般去声援他,最终以至于来拆迁的村干部和城管队员也擦着眼泪红着眼圈离开了拆迁现场。

这几天日子,菲律宾引起的美国幕后推动的南海仲裁案闹腾的厉害,台湾在南海的太平岛如果不是岛内老百姓骂的厉害,蔡英文可能就敢拱手把岛让给敌人。要是按照某些人的思维,给别人就给了罢。太平岛那多大地方,才0.5平方公里,咱天朝大国地大物博,还缺那么点地方,能打多少粮食?能盖多少间厂房?无所谓。可是他不明白,丢了祖上的产业,还不如同让人家挖了祖坟,再说,咱们在南海要的,仅仅是那几个小小的岛屿吗?恐怕稍有头脑的中国人都会说,咱要得更多的是国家的意志和民族的精神。这个时候,谁再说民族志气是虚的,不能当饭吃一类的话,估计不出一秒钟,中国人的唾沫就能淹死你,然后再把你刻上历史的耻辱柱,让你遗臭一万年。

算起来。到今天,我从老家山东来北京已半月有余,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背井离乡客居异地,在北京北边的长城之外,长城北边的山脚一隅,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猛地涌出浓浓的思乡情绪。

推开窗户,远望群山绵延,山上长城远近起伏,穿过时光的倒影,我看到了无数的边关征人羁旅游子,在那塞风浩荡中秋阳当照里,眼含热泪,吟哦着思乡的诗低唱着思亲的歌。那歌音低沉缠绵,却透破时空,千年回响,催人流泪,荡气回肠。

乡愁是人类最纯洁最健康的情感,叶赛宁说,回到故乡就是胜利。阿赫玛托娃说:一切诗和艺术都是乡村的表现形式。打开古今中外所有记载乡愁的册页,你会发现,乡愁绝不简单的是一般人所认为的离愁别绪。荡开个人的婉约情怀,你会无比开阔地看到,乡愁更是一种忠义情怀,家国一体,思乡爱国,仁德在里面,孝德也在里面,这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人本仁爱思想的最佳呈现,在这里,我不想去举出一大串例子给你去佐证。

乡愁尤其是中国人文情怀中最富于感召力的那一部分。乡村是根,乡村有魂,它最有归属感,它承托着人活着的某种盼望和信仰。乡愁的载体很多很多,单是一句,“父母在,是家乡;父母不在,是故乡”就曾让我听到后泪流满面。在中国儒释道共同支撑的民间文化背景下,乡愁可以理解为返璞归真,尊重自然,天人合一,和谐共处,可以理解为乐观生存,安贫乐道,乐于奉献,少要索取,可以理解为率真生活,摒弃芜杂,廉洁自守,清净淡泊。好了,不去掉书袋了,反正,我理解的乡愁就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最急迫需要传承的一切美好遥城市化的进程中,物质的大刀不能砍掉一切,工业化的挖掘机不能什么都推平。凡是文化的东西,务必是毛泽东当年所说的,剔除其糟粕,留取其精华,这样,我们的民族才不至断了根,丢了魂。

如果一切一刀切,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像歌中所唱的“从头再来”,恐怕我们的民族文化便岌岌可危,我们的民族复兴也会因此成为问题,那时候,我不多说,历史会记取,谁是中华民族的罪人。